父子俩到了林家老宅,将情况都告诉了林大爷。
当时林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在,当听见黄老爹骂“养不家的野种”时,个个震惊。
林大爷道:“这老东西莫不是疯了?”
林太爷老眼一翻,白了他一眼,严正道:“别骂人家。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厚道!”
林大头被爷爷逗得嘿嘿笑起来。
待听完杜鹃的决定,三个老人沉默了。
半响,林太爷感叹道:“这娃儿,以前还是小看她了。”
转向林大头郑重嘱咐道:“别亏待了她。就算她往后不一定做我林家媳妇,也要当人家闺女一样。把这房子好好盖,声势弄大些,盖精致些,叫全村人都看见。省得往后有那势利眼和混账东西,见她一个孤女住着。上门欺负。”
林大头忙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家里的料不够了,才来跟大伯匀些去。”
林太爷想了想,道:“也别用你那些剩料了。我以前还存了些好料,就给她用吧。春儿这一出去了,将来未必稀罕家里这点老底。我把这些给他,随他用吧。”
林春忙站起来,道:“多谢太爷爷。”
林太爷满意地看着他,打趣道:“谢什么?我这是变着法儿扣你应得的东西,好让你自个闯,省下来匀给家里种地的子孙,你还谢我?”
林春笑道:“‘一技在手,吃喝不愁’。太爷爷早把最好的都传给我了,还要什么。”
林太爷听了捻着胡须乐呵呵地笑,十分开心。
林大头忙朝儿子瞪眼——
这死小子,也不知老祖宗都留了什么,随随便便就说不要了。真是傻得可以。
林太爷和林大爷见他那样子都忍不住笑。
一时林大猛回来了,听说事情经过后,也感叹一番,然后接过爷爷递给的钥匙,带林大头父子去库房挑拣木料和石料。
等他们走后,林大爷纳闷地问老爷子:“费这事,干嘛不摆酒请客。把他们亲事定下来?将来春儿未必就会改主意。”
林太爷道:“你呀你,还不如一个丫头!春儿将来怎么样,你怎晓得?可眼下杜鹃要是不给这个话,他就不能定下心思好好用功上进;给了这个话,又留了余地,这是对春儿最好的安排。要是定亲成亲了。将来万一春儿又在外有了别的女人,那杜鹃又是不肯让男人纳妾的,那不得跟在黄家一样要闹一大场?”
林大爷听了不住点头。
林太爷又叹息道:“少年人,有几个经得起诱惑的?春儿要是还在这村里,那不用说。我马上叫大头帮他们定亲,过一二年成亲;他既然出去了,这后果就难说了。杜鹃这丫头,看得比我们这些老的都透彻。又心善!唉,可惜了,心气这么高,免不了要受苦。也难为了黄家小子,这事还真不能怪他。男人家,有几个能专情?她连妾也不许男人收,只好在泉水村嫁庄稼汉了。”
说着和老婆子相视摇头,竟一点不看好重孙子。
林春不知老祖宗已经看透了他的未来,正对着库房里上好的木料和石料计算,要给杜鹃的小屋用什么样的料。
不必太多,也不用太奢华,重点要合用。
在脑中默默规划一遍,他已经有了个概括。
古有“金屋藏娇”,今日他要亲手在山间建一栋木屋,给心爱的人居住。金屋不适合住人,而木石土建成的房屋,又落在山水间,却是最适宜养生居住的。这便意味着:他和杜鹃一定能白首偕老,绝不会像汉武帝和陈阿娇的结果!
用心点了一批木材和石料后,林春将余事交给大伯父和爹安排,他便匆匆赶回去了。
回去后,将自己卧室外间一张精巧狭长的楠木美人榻搬了出来,小心扛上肩,往娘娘庙送去。
娘娘庙后来又扩建了,增添了两路厢房,杜鹃正在东厢房收拾呢,见他来了一愣。
“扛这个来干什么?这里有床。”
“那床赶庙会的时候好些人睡过,怎么睡!”
“我哪有那么讲究!”
“不是讲究,有就搬来,又不费事。”
林春小心将床榻放进里间,反复移动,摆弄稳当。
杜鹃摸摸床头光滑的圆枕,目光落在那油润优美的木纹和神采灵动的花鸟雕琢上,埋怨道:“怎不费事?扛来扛去的,要是磕着碰了,碰豁了一块,就可惜了。”
这床完美得就跟艺术品一样。
林春摆稳了床,转头对她一笑,道:“不搬回去了。等帮你盖了新屋,就搬去你那,给你用。我想着你的屋子要盖小巧些,不适合放大床大柜,这个正合适。”
当时做这榻的时候,他心里便隐隐想着:假如杜鹃嫁过来,平常歇午觉,或者看书,或者夏天傍晚搬出去纳凉,歪着躺着都舒服,今天果然用上了。
他静静地凝视她,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与她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