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戟士犹然这般不济,何况弓弩手及后方来不及排阵的散兵,盖军骑士还未冲到身前,便自行崩溃。士卒为免遭到盖军杀戮,纷纷闯入两侧的民宅,百姓当然不乐意引火上身,奈何士卒持有武器,皆敢怒而不敢言。
韩籍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州牧府,踹门而入,呼母唤弟、招妻喊儿,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家人,分乘三车逃命,数个平日极得宠爱的小妾、包括昨夜侍寝者,哭天抢地,欲登马车,韩籍咬咬牙,命马夫、宾客将她们一一推倒地上,驱车而走。
马夫鞭子一下接一下的抡着,催到极致,马儿口吐白沫,几欲拽车而飞,至东城门下,韩籍挑开车帘,急喊道:“邓司马何在?速开城门,放我等出去。”
东门守将邓楷手扶女墙,面色变幻,迟迟不答。
“韩司马,我父尚有数万兵马,冀州十郡支持,盖贼虽得邺城,不能久也。”见邓楷仍旧不言,韩籍无奈,用近乎哀求之语道:“我若得脱,皆汝之力,必有重报。”
邓楷眼角不觉抽搐几下,犹豫良久,最后咬紧钢牙,便要搏上一搏,然而他刚刚鼓气的勇气马上又泄了,因为他看到一支铁甲骑军正从远处飞驰而来。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不然盖军杀到,自己小命必不得保矣。
韩籍顺着他的目光转向后面,顿时魂飞魄散,指着邓楷破口大骂。
邓楷冷冷一笑,权当没听到。古今皆重忠孝,以下犯上者不容于世,如董卓,弑杀天子,屠尽袁氏,天下豪杰莫不愤慨,起兵讨之。韩籍是他的主,即使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一个遍,也得生生受着。不过邓楷并不生气,一个将死之人,让他骂几句又能怎样?
韩籍哭丧着脸指使马夫向北,未逃出数百步便被盖军截住。
……
击溃冀州兵后,庞德派出一半人抓捕俘虏,另外派人控制诸城门,确保连一个苍蝇也不许飞出邺城。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派使者向盖俊鲍信。
眼见大局已定,庞德在数百骑的拥簇下来到城中心冀州刺史部门口。
庞德提着滴血的黑矟,骑着白色的骏马,俯视般地扫向道路两旁数十上百冀州官吏,其身上杀气极重,看到他没有不转眼别处的。
“冀州治中可在?”治中乃是州郡的左膀右臂,主财政。
半晌无人答话,一人犹豫着出列说道:“李(历)治中随在使君身边。”
“是吗。”庞德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俘虏中无此人,也可能有,自己没在意,又道:“既然治中不在,那薄曹从事可在?”薄曹从事主管钱粮。如果把别驾、治中二位大吏比作州里的三公,那从事就相当于九卿。
“我正是。”一名年约四旬的儒士站出。
庞德神色平淡地问道:“冀州有钱粮几何?”
薄曹从事犹豫道:“这个……数目繁多,我需要问一问我的佐吏。”
庞德嗤笑,用滴着血的黑矟指向薄曹从事的鼻子,道:“薄曹从事不知钱粮几何,你莫非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成?用这种烂的不能再烂的借口拖延时间……”
薄曹从事神色大变,目光喷火,他乃安平冯氏子弟,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汉元帝时期,冯婕妤所生皇子刘兴被封为信都王,信都即如今的安平国,同时冯婕妤亦为信都太后,从此冯氏即在安平扎根。时至今日,冯氏与高氏、封氏并称为安平三大豪族,在冀州也排的进前二十名,连韩馥都要着力拉拢,庞德以矟指他,无疑是对他及他家族的侮辱与挑衅。
人群中,荀谌正欲开口劝和,郭图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盖子英来意不明,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其未尝没有窃取冀州之念。今庞令明和冀州士族冲突,有利于袁车骑,我等勿言,静观其变。”
若按庞德脾气,敢这么瞪他,直接一矟搠死,但这会让盖俊为难,庞德压下心头不悦,淡淡斜睨薄曹从事一眼,说道:“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钱粮确切数量。”
薄曹从事傲立不言,其书佐急忙长揖道:“遵命。”
庞德轻轻“嗯”了一声,众多甲士前呼后拥着跨入州府。没用半个时辰,仅仅小半刻钟,薄曹从事的书佐便拿着大卷案牍走进来。
庞德翻了翻案牍,长舒一口气……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