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来,高士廉且先不提,鲜于氏与高氏两妯娌,就齐齐欢喜。
李世民也不等众人招呼,急步入内打了招呼之后,便向高士廉跪下礼罪:“还请舅父原谅元和无礼,原本不该做出这种廊下偷听的事情。不过因为父亲想到了舅父与舅母、伯母必然会为今日之事紧张,所以才让元和来跟三位道个歉,顺道安一安三位的心。刚刚入府之前,又接着了紧急消息,就仗着两家亲近,不管那些下人的阻拦,直冲了进来,这才听到三位长辈的话头。又因为三位长辈所议之事,与元和今日前来所报之事有些关联。是以便莽撞惊扰了三位。”
高士廉虽然的确是不喜欢李世民刚才所为,但听他说来似乎有颇为急切之事发生,于是便免了他罪,着他起来,然后关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高士廉礼待后辈,李世民却不敢轻忽怠纵——别的不提,他父亲李渊要是知道今日自己这样冒失,就第一个要罚他的。于是还是老老实实按着礼数行足了两遍叩礼,然后才起身道:
“回舅父,今日午后大哥被父亲带回府中后,便将此事与父亲母亲言明。父亲很是气怒,当下便更衣入朝,去见皇帝了。不过父亲走后并没什么消息,母亲便寻我来各位家中报安,顺带问一问几位长辈看情形如何。不料元和刚刚行至舅父家门,府中小厮便传了话儿来,说是父亲尚未回府,那段达却又带了人上门,要把我大哥带走,说要治他一个伤人至死的罪——那小家贼,竟是活不得了。”
“什么?!”高氏妯娌立刻变色,高士廉更是大怒,挥袖摔了身边杯子:“段达荒唐!且不论你父亲乃是堂堂国公,两朝元老。就说你大哥乃是国公府世子,有勋有爵,便是真打死了人命有违王法,那也该有司治理,哪里容得他一个代江都丞来三番两次地府中锁拿!他可不是将军杖当成了法杖使!”
李世民不言,心知高士廉这话儿说得在情在理——说来说去,段达不过是武将出身。而这江都治理之责,本该文官出身者理。他以武将之身暂代文责,虽然有些才不配位之嫌,却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然而正如高士廉所言,这治理地方与治理军队不同,治理一地治安,要讲赏罚分明,更要讲法应容情。是以地方治理行罚之杖名为法杖,取的就是治有法度之意。不似军中行罚使的杖是军杖。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就是军杖的立意。因此军中行罚,向来严苛,不分高低官阶,只求速治速决,立竿见影——
毕竟一国之军出征沙场乃攸关千万百姓的大事,便是事有从权,也无人敢言。可那毕竟是非常时期非常情景。换了江都城这样的地方,便万不能行。
更何况,无论如何,李建成都是皇命受封的国公世子。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也得先定了罪,而不能这般任由地方官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所以且不论这段达此番行事是否有私心,就说他这么越矩行事,便必然激得一众高公贵爵们愤怒——你这不是明着要剥了陇西李氏的一层面皮呢?
而陇西李氏,又是诸氏家中最与人交好的一个,李渊父子,更是在氏族之中向有贤和之名。段达这般行事,等于便是明着打诸氏族的脸了。
须知诸氏族自魏晋以来百年基业非同凡响,这样的气,便是陇西李氏想忍,其他氏家也未必能让他们忍得下去。便是李渊想劝诸氏家安泰,其他诸氏家也未必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