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想过了,瞒着你吃药是我的不对,我应该告诉你的。其实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就是怕疼……你气也气了,咱们就算扯平了,好吗?”
这番话不知他鼓了多久的勇气,打了多少腹稿才如此顺利地说出来。说完后他不太敢看肖默存的反应,垂着眼安静等待。
半晌无言。
俞念心里一阵失落,料想是丈夫不肯原谅,左手刚刚离开风衣却被倏地捉住。
“你怎么这么蠢。”肖默存握着他的手腕低声问。
俞念被吓了一跳,以为Alpha又突然发了疯,抽了几下也没有抽开,只有忐忑不安地任他握着。
肖默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怕我,连我抓着你的手你都怕成这样,结果却逼自己吃药来讨好我。到头来我不仅不领情还对你又打又骂,害得你差点儿流产,你转头就忘了,又在这儿帮我整理衣服。俞念,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俞念担心腹中宝贝的安危,用力挣脱出手腕后抚着肚子后退了一步,眼眸微颤道:“你别生气,我不碰你的衣服了……我们回病房坐一会儿吧,外面风——”
“俞念。”肖默存打断了他的话,眉间皱出两条深壑,语气生硬无比。
“不要再这么蠢了。我打你你就还手,拿椅子砸我,拿刀反抗,不敢的话你就跑。怕我就躲得远远的,不要靠近我,不要再给我伤害你和孩子的机会,这些你难道不懂吗?”
秋风带着凉意掠过两人的身体,俞念嘴唇抖了抖,脖子缩进了外套中,一双眼睛惶恐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默存……”他声音又添了几分怕,“你怎么了?”
肖默存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怒气更盛,刻薄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怎么了,你猜我怎么了?知不知道这几年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每天围着我打转,整天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不是问我想吃什么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东一句别生气西一句你错了,哪儿还有半点儿当年的洒脱活泼?”
这些话在肖默存心里存了很长时间,也说过一两次,但俞念每回都像是没长耳朵似的,过后该怎样还怎样。
拳头打在棉花上,人是不会觉得解气的。
但这一次,他的Beta似乎是听进去了。
他每多说一句,对方眼眶里的湿意就多一点,嘴唇紧抿,双手将外套拢得更严。
等他终于说完,俞念静了半晌,再开口时嗓音中包裹着浓浓的失望。
“你又要打我了吗?”
肖默存浑身一震,瞬间哑了火。
下一秒俞念慢慢向后退了一小步,腹部的手没有半刻离开。他缓慢地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产生剧烈波动,手指无声地攥紧外套。
“你知不知道我也快不认识你了?”他声音既轻又低,倾诉着内心的想不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跟现在就像是两个人。”
同样的话,他原样还给了自己的Alpha,然后低着眉眼望向自己腹间的右手。
“以前你有话会好好说,我不会拼的模型你会教我拼,我解不出数独你也不会骂我蠢。你甚至会跟我去看你最不感兴趣的文艺电影,还把外套脱给我穿,冻到自己打喷嚏也不肯拿回去。”
“那时候你会告诉我你讨厌吃什么,讨厌哪个老师的课,讨厌哪个大文豪的用词,也会跟我说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喜欢我给你过生日,喜欢和我一起自习。”
说着说着,俞念就陷入了他珍藏的那些回忆里,脸上又是笑又是泪,隔了半晌才又慢慢道:“但是现在呢,现在我们一周都说不上几句话,见了面不是吵就是冷战,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最美好的回忆,反衬着最难堪的现实。
肖默存许久没有听俞念说过这样的话,内心最脆弱柔软的地方被每一字刺穿,敛眉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离开我?”
俞念应该离开他。
下雨就该打一把伞,一次次受伤后就该远远地离开,眼前的Beta早就该在千疮百孔前逃离自己身边。
可俞念却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无力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想过无数次,但我就是做不到。”
“那年你第一次摔门离开家的时候我就想过,后来你在家里砸东西,用信息素逼我安静,再到后来对我动手,每一次我都想过。”
他细细数着肖默存的每一项罪行,像是把心上的伤疤翻出来摊在阳光下。
“我劝自己算了吧,还坚持什么呢,你不会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该是时候离开你开始新生活,就算换个腺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哽咽难当,嗓音嘶哑不堪,揪着衣服的指尖微微发着抖。
“但我就是做不到……我就是走不出那个家,说服不了自己离开你,我做梦都想再回到从前。你说,我能怎么办?”
俞念就这样仰头望着自己的Alpha,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淌,良久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身不由已。
肖默存也许不懂,但俞念却深知个中滋味。
他的洒脱、他的乐天没有在爱情中发挥哪怕一丁点作用,从遇见肖默存的那一刻起他就像是接受了命运最恶毒的诅咒,一边妄想着自由自在漫无目的的生活,一边被感情的枷锁牢牢缚住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