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宁堪当机立断。
“让大家弃船游水走,那些水匪的小船已经往这边来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总镖头为难道:“……他们怕是不会肯。”
“怎么可能?”宁堪惊道,“难道财物会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
总镖头来不及向宁堪解释,就见周遭已经未满了听到宁堪大嗓门说要弃船的人。
“不能跳水走啊,这还有东家托付的一整船货呢!”
“我身上的家当全是银票,这要游水走岂不是全泡汤了?”
“银票算什么,我身上的金银细软可以直接沉底了,到时候我找谁讨去?”
“我到没什么钱,可我不会游水啊,若真要弃船,可有好心的大哥愿意带我一程?”
“我也不会水啊!镖局的诸位侠士们,你们可发发善心,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四周登时都是七嘴八舌的反对声,还有诸如不会游水需要人带的理由,眼见又跟方才遭遇劫匪时那般,包括宁堪和总镖头在内的镖局众人都被那些口口声声“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抱住他们大腿都甩不开的众人弄得哭笑不得。
这一船的百姓既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亦不是流民暴民之流,只是但凡有便宜他们一定会占,往常爱才胜过惜命,遇到事情根本不会听人讲道理,只会一哭二闹三打滚,一看便知他们平常惯用这种手段。
宁堪虽然多混迹于军用,到底也是生于世家的高门子弟,自然从来没有遇到这般不讲道理的状况,登时除了哑口无言,只有不知所措。
他看得出来在这些“百姓”的眼中,总镖头这样的江湖游侠之流,都不是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是一群大傻子,只要他们多哭一哭闹一闹,不用花钱,不用折财,芙风楼亦是能帮他们救命免灾。
这般状况下为了他们的金银细软这些人肯定是不愿弃船了,可总镖头他们又没神通可以复原大船的龙骨,双方当即陷入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局面。
正在甲板陷入一片混乱之时,商船航行得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中间则出现了木板迸裂的声音。
寻常小舟载的人数有限,自然不需要龙骨,而要想能撑得起一艘大船,却必须依靠船底那根龙骨,它就好比是房屋的顶梁柱,顶梁柱没了房子会塌,龙骨断了船肯定会沉。
对于已经失去龙骨支撑的船,水流就像一柄强力的利刃,迅速从龙骨断裂处龟裂……
怎么办?
宁堪六神无主的想。
无论家中兄姐还是白景大人,都没有教导过他如何应付这样的百姓以及如此的状况,他到底该怎么办?
……
站在水匪成群小舟首船船头却如履平地的匪首——房山,看着北面那艘刚被自己带人劫过的商船行使逐渐趋缓且吃水越来越深,便知道他们沉船不过是早晚要沉了,面上自然十分满意。
他下令道:“行了,他们折了龙骨,跑不了多远。让那些‘水鬼’们都回来吧,把我们的船慢慢靠过去,别打草惊蛇即可。”
“好嘞!”
水匪的船很小,一条至多容纳三人。房山一个手下在摇撸,另一个应了一声便拿起手里木浆直接往舟身上“哐哐”一敲,周围几条小舟陆续效仿敲击出同样的声音,荡漾出的波纹迅速在水中扩散开来。
水道上往来的船只白天用旗帜做交流,晚上则是用明暗交替的灯火,至于此种敲击方式则是水军专用的暗号,专门来给藏于水下的“水鬼”下令之用——宁堪的揣度并没有错,这伙水匪的确是湘西水军所扮。
没过一会儿,水面便悄无声息地冒出几颗人头,一水儿的椭尖头颅、大眼、无发且黑瘦,乍看如大鱼成精,十分骇人。
他们在水里潜了那么长时间,冒头的时候竟然不大喘气,上浮时下颚都不露出水面,甚至都看不清他们的脚是否有在踩水,安静得就像根本不需要呼吸一般,乃是湘西水军中最特殊的兵卒,被称作:水鬼。
每一位“水鬼”都必须从孩童时经受极其苛刻的训练,据说连睡觉都是宿在水里,十个里有六个会在训练时因体力不支而溺死水中,其中再有一半在第一年的任务里就会染水瘟而死,最终能长成的水鬼便是头尖消瘦,身体上少生毛发,皮肤也好似黑鱼般的“怪物”。
房山本是湘西水军中一名小将,平常负责带斥候游走于各处水路刺探消息,虽然有“将”的头衔,手下带的人马却从不逾千人,根本无权调动湘西水军中数量最少、专门做水下刺探与奇袭之用水下奇兵。
这回之所以能借调到水鬼,自是因为身负特殊职责,才得水军令代掌的那位大人特准调配数名水鬼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