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一辆马车赶在城门落钥前出了盛京，步入冬夜潮湿的雨雾中，来到郊外一处庄子，静寂的庄子空无一人。

下车的秦少阳轻车熟路拿起门外花坛下的钥匙开了门，与后下车的妻子高茵茵步入庄子内，寻了处空房，点燃油灯，夫妻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秦少阳的神色有些焦躁：“怎么没人？”

“稍安勿躁。”比起丈夫的焦灼不安，高茵茵显得淡定很多：“才二更天都不到的时辰。”

秦少阳深深看着从容不迫的妻子，在这个人生巨大转折的夜晚，终于忍不住问出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当初是故意接近我的吧？”

“难得你忍到这会才问，如果你心中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高茵茵意味深长一笑：“那就有点太蠢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秦少阳咬牙切齿出声。

高茵茵呵呵笑了两声：“相公也不要到了此刻才想把由头栽到我身上，你本就不是什么精忠爱国的高义之士，而是个贪财恋权的世俗小人！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我可从来没逼迫你什么，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选择。”

面对高茵茵直白的言语，秦少阳顿时沉默，会走到这一步，确实是源自他心中的意难平。

同为问水兵器工坊出来的初代院士，孙星，霍岩门，陆羽在院内的地位愈发水涨船高，一些机密项目，只有他被排斥在外，虽说是因为他的手艺在那些项目中帮不上什么，但还是让他深深的心有不甘。

看得出来，叶院长很看重机械火器的研发创新，陆羽的机械天赋，霍岩门的冶炼，孙星的火药都是极度相关的技术，反倒是他的弓弩制作，越来越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就连几人之中，也只有他，因为理论知识基础不够，连去理工学院当个老师都不够资格！

本就心高气傲的他，每每感到忿忿不平，在妻子有意的枕边风煽动下，最终做出来疯狂之举。

天工院成立之后，项目保密制度加强了许多，但在问水兵器工坊时，大家伙的意识还没那么强烈，特别那会还不是叶院长的叶繁鼓励大家不要敝扫自珍，要加强交流，所以包括手榴弹在内的几项在问水兵器工坊时就开始研发的技术，他是知道的。

经他手泄露的技术资料妻子说是兵部高官想要，初时他倒是信的，只是冷静下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天工院军备本就是为军队提供，兵部横插一手又有什么意义？

加上问水两次密谍大案闹得那么大，秦少阳不得不往那方面想，果不其然，高茵茵承认了。

但那又如何，彼时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反正养父已经去世了，他在大靖和在大羌区别不大，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才是货真价实的。

“话说，你真的搞到了天工院的机密资料？”高茵茵用小火炉烧了壶热水，倒了一杯：“你喝吗？”

“那是自然。”秦少阳摇摇头，“我撒谎有何意义，到了西羌见到羌王，交不出东西，后果难道会好吗？”

“那倒是。”高茵茵盈盈一笑。

煎熬的等待中，夜色愈深，没有时钟可以判断时间的秦少阳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黑衣银面的人走了携着雾水凉意走了进来。

高茵茵起身行礼：“见过上尊。”

上尊轻轻颔首，目光微异瞥眼自坐不动的秦少阳：“东西呢？”

秦少阳诧异地看了高茵茵一眼：“你没跟他说。”

“还没来得及。”高茵茵咬了咬牙，这人对她没了信任，居然将机密资料托镖局直接送往靖羌边境渭城，一时间竟然行不得杀人越货的勾当，还真是棋差一着。